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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念海:秦汉及以后各时期都城的营建及其演变

我要新鲜事2023-05-26 01:25:510

历代王朝无不有其都城,就是偏霸称雄以及倏起倏落的政权,亦无不对其都城多所经营。其中历年悠久的都城皆能颇见规模,为当时国内最为宏大而重要的城市,甚至为域外方国所称道,不容不为之论述。前文已对商周及春秋战国的都城作了论述,这里当赓续探索,以竟全功。

这里应该顺便提及:城市作为重要的都城,在其作为都城的时期,对于政治、经济以及其他方面都有密切的关系。这些在前文论述历史政治地理、历史经济地理、历史军事地理和其他篇章时都曾经先后作过说明,这里只就其营建和演变进行探讨,区区此意还盼有以谅之。

一、秦咸阳城和汉长安城

秦以咸阳为都城,远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秦孝公十二年(公元前350年)始作成阳,筑冀阙,并徙都于其地。在此以前咸阳并未设县,可能是在乡或聚落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咸阳南濒渭水,北据高原。秦孝公始筑咸阳时,当是近渭水而未攀登原上。咸阳作为统一王朝的都城是由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开始的。这一年始并天下,就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这就使咸阳突然扩大起来。咸阳濒于渭水,咸阳扩大,自然会向渭南发展。当时所作的诸庙及章台、上林就皆在渭南。秦每破诸侯,就写放其宫室,作于咸阳北坂上。后来项羽破秦,焚毁咸阳。迄今北坂上犹有烧成红色的高土堆散布其间,当是焚毁宫殿的残迹。项羽所焚毁的仅是渭水之北的咸阳,并未触动渭南各处,故阿房宫和兴乐宫皆成为汉长安城建筑的一部分。兴乐宫后改为长乐宫,为汉时一些太后安居之所。

现在考古发掘,对于咸阳遗址多费功力,可是迄今未发现咸阳城墙,引起了一些议论。早年秦献公以栎阳为都时,就在那里筑过城墙,此事明见于《史记·秦本纪》的记载,自是确有其事,奈何献公之子孝公始作咸阳,就忽略城墙的建筑?秦始皇扩大咸阳时,据说:“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徐广解释这座雍门,说是在高陵县。张守节《正义》又说是在唐时的岐州雍县东。秦始皇在雍门之东建筑殿屋复道周阁,以居所得诸侯美人,以雍门在高陵县,已属不经,更何得远至雍县。以雍县作解释,殆以雍门、雍县皆以雍相称,因而附会成文。雍门既临渭水,自应是咸阳的南门。雍门不仅南临渭水,而且近泾水。《三辅黄图》亦曾征引“自雍门以东至泾、渭”之说,其下即接着说到“渭水贯都,以像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事。渭桥规模宏大壮丽,为当时所少有,则由咸阳至渭桥当亦有门。可能就是雍门。后来汉长安城亦有雍门,就在渭桥之南偏西处,当是因秦时故称,移其名于渭桥之南,以显示渭桥与雍门的关系。如此说不误,就足以证明秦咸阳本来是有城的。

秦咸阳城为项羽焚毁之后,代之而起的是汉长安城。汉朝以关中为都,是经过一番争议的。都城建在关中什么地方,争议之中没有提到,至少不是秦时旧都栎阳。项羽所焚毁的咸阳,只是渭水以北的部分,并没有触动渭水以南的宫殿。渭水以北的咸阳城无由恢复了,只好利用渭水以南的宫殿,以此为基础再行扩大。因而兴乐宫在当时就居有重要的地位,后来未央宫就在兴乐宫之西建筑起来。兴乐宫不久改名为长乐宫。长乐、未央两宫就成为汉朝决定大政方策的中枢要地。

汉长安城位于渭水之南,龙首山下。龙首山就是后来的龙首原。城濒渭水,筑城之时不免因水而曲折。城倚龙首山,山麓也难得整齐划下。未央宫和长乐宫皆在长安城内的南部,建筑未央宫时还曾削凿了龙首山的北面突出处。就是这样,长安城南北两面城墙就不免多有曲折。当时有人对此多所夸耀,说是城北墙颇像天上的北斗,南墙也颇像天上的南斗,这就使长安城有了斗城的称号。长安城西城墙临近谲水,也有点曲折,最显著的是西北城角向内偏斜。不过较之南北两面城墙还要算是较为端直的。据《三辅黄图》引《汉旧仪》说:“长安城中,经纬各长三十二里十八步。”近年考古工作实际测量,汉长安城总面积约36平方公里[323]。

汉长安城四面共有12座城门,每面3座。东出南头第一门为霸城门,亦称青城门,或曰青门,亦名青绮门。第二门为清明门,亦称藉田门,或曰凯门,亦名城东门。北头第一门为宣平门,亦称东都门。南出东头第一门为覆盎门,亦称杜门,或曰端门。第二门为安门,亦称鼎路门。南出西头第一门为西安门,亦称便门,也就是平门。西出南头第一门为章城门,亦称光华门,也有称之为便门的。第二门为直城门,亦称龙楼门,本来是称为直门的。北头第一门为雍门,本名西城门,民间一般称之为函里门。北出东头第一门为洛城门,亦称高门。第二门为厨城门。西头第一门为横门,亦称光门。其中宣平门、霸城门、西安门、直城门近年都经过考古发掘,所得与文献记载相同。

按照以前的旧例,城之外还应有郭。汉长安城东出北头第一门宣平门,亦称东都门,其郭门亦称东都门。北出西头第一门横门,其外郭有都门和棘门。东都门为逢萌挂冠处。都门和棘门亦见《水经·渭水注》,应该是确实的。按照郭的本义,是筑在城外,环城筑起来的。汉长安城北濒渭水,西濒谲水,相去不远,其间是无地再筑郭的。城门之外有郭门,当是城门之外有郭,而这样的郭只限于城门附近,就是邻近的城门之外的郭,也是不互相连接的。因而这样的郭不能估之过大。有人认为当时的郭是很大的,有很多的人家,这样多的人家竟多到占当时城内所有人户的很大部分。这样过于夸张,是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合的。现在西安城四门之外都有郭,每门之郭的广狭大小各不相同。各门之外的郭都有郭门,习俗改称稍门,含义还是一样的。这虽是后世的情形,溯其渊源,可能是汉代的旧规沿袭下来的。

汉长安城和其前代的都城一样,宫殿衙署占主要的位置。未央宫周回二十八里,长乐宫周回二十里,规模最为宏大。未央宫之北为桂宫和北宫。桂宫在西,北宫偏东。桂宫周回十余里,北宫周回十里。此外还有一座明光宫,位于长乐宫之北,规模也相当宏大。按照汉代制度,都城周围京畿之地,称为三辅,就是京兆尹、左冯翊和右扶风。三辅地域西起陇坻,东至于黄河,更东至于函谷关(在今河南灵宝市北),可是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的衙署却都在长安城内。长安城内的八街九陌,一百六十闾里,还有九市,皆归长安县管辖,长安县为京兆尹属县,当时长安城只设置这一长安县。

当时所谓的八街九陌和一百六十闾里的具体名称,后来也难得考覈齐全。九市则分列于横桥大道的东西,六市在道西,三市在道东。这些市夹横桥大道,市楼皆重屋。横桥就是横门外的桥。横桥大道当在横门之内。这是主要的市区。杜门大道南有旗亭楼,也是一个市区。杜门就是长安城南出东头第一门,已见上文。有人说杜门大道不应在南出东头第一门,因为那座城门本来是称作下杜门,杜门应是北出东头第一门,也就是洛城门的异名,因而杜门大道应在洛城门里。这是错误的说法,不足为信[324]。杜门大道在杜门之南,能够成为繁荣的市,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汉时为了运输山东的粮食供应都城,曾经开凿过一条漕渠,引昆明池水,经过长安城的东南,再越过霸水向东流去。杜门近漕渠,故杜门大道能够繁荣起来。说者不明这中间的道理,因而也就把杜门的名称给否定掉了。

由于汉长安城建筑的宏大,宫殿衙署和人家市肆又夹处其间,而八街九陌以及一百六十闾里,复相互交错,交通应该是相当方便的。这些街道有的就和通过城门的道路连接在一起。通过城门的道路一般都是三股道。每股道的宽度可以通过四辆车。每股道之间,都用种植的树木相隔开。中间作为天子出入的道路,任何人都不得随意穿行。左右两股供军民人等行走,一股是进城的道路,一股是出城的道路,不得相互混杂。这样的道路在城门中看得很明显,却不限于城门中的一段。重要的街道上也是一样的。东汉时张衡在《西都赋》中,曾经称道说:“城郭之制,则旁开三门,参涂夷庭,方轨十二,街衢相连。”有这样的设置和措施的城市,可以说是能够超迈前代的[325]。

汉长安城北濒渭水,然距渭水支流泬水最近。泬水由南山流来,经汉长安城章城门外,西北流,穿建章宫北流入渭。其枝津则北经直城门、雍门,又经长安城北,东北流入渭水。当时在章城门外,引泬水入城,称为明渠。明渠穿过未央宫,绕长乐宫之北,由清明门南出城,与绕长安城南引泬水的王渠会合,北流入渭。明渠经过长安城内,增添风光,显示长安城更为瑰丽。

二、隋唐长安城

隋唐长安城和汉长安城迥不相同。不仅所在地点不同,就是营建规划也各有特色。汉长安城位于渭水之滨,龙首原下。隋唐长安城却在龙首原上,距离渭水就显得稍远些。汉长安城只是一座城。隋唐长安城则是三座城合起来,从总的看,仿佛就是一座城。

这三座城分别为皇城、宫城和外郭城。皇城为王朝政府,宫城为皇室居处的宫殿。皇城在南,宫城在北,两者连在一起。外郭城则是官吏、庶民以及工商业者的居住和杂处的城市。外郭城在皇城和宫城之南。外郭城东西较长于皇城和宫城。皇城和宫城的东西两面也是外郭城。外郭城在皇城和宫城两侧的北城墙,和宫城的北城墙在一条直线上。

据宋敏求《长安志》的记载:皇城东西五里一百一十五步,南北三里一百四十步,周长一十七里一百五十步。宫城东西四里,南北二里二百七十步。外郭城东西一十八里一百一十五步,南北一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周长六十七里[326]。

外郭城也是每面三门。南面三门,中为明德门,东为启夏门,西为安化门。东面三门,中为春明门,南为延兴门,北为通化门。西面三门,中为金光门,南为延平门,北为开远门。外郭城之北,正中为皇城。皇城南面自有门,与外郭城无关。外郭城北面的三门,集中在宫城之西,其外就是禁苑。这里的三门,中为景曜门,东为芳林门,西为光化门。皇城南面三门,中为朱雀门,东为安上门,西为含光门。东面二门,南为景风门,北为延喜门。西面二门,南为顺义门,北为安福门。皇城北面无门。宫城南面也有几座门,这里只提到其正南的承天门。承天门南与皇城的朱雀门、外郭城南面的明德门遥遥相对。

隋唐长安城中的皇城、宫城和外郭城各有其不同的结构,自难得都能一律,就以城中的街道来说,也是各具体系。虽各有体系,有一点却还是相同的,每座城门都与门内的街道连系在一起。如上所说,无论是皇城或外郭城的城门,都是东西两面两两相对的,南北两面虽不能如此,但每一面几座城门之间的间隔,也还是有一定的规矩,不同的间隔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长短,与城门相连系的街道,其间的排列就能十分整齐。还有一点也应该提及:无论皇城或外郭城都相当广大,仅有与城门相连接的街道不敷应用,这就不能不在原有和城门相连系的街道之间再增辟一些街道。虽然有这样的增辟,各条街道之间彼此的距离也都无很大的差别,就全盘来说,应该都是很整齐的。这里所论述的只是皇城和外郭城的街道,宫城与皇城、外郭城不同,那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就皇城来说,城内有南北的街道7条,东西的街道5条,合起来为12条街道。皇城是长安城主要组成部分,因而街道也显得重要,可以作为长安城的代表。白居易有一首题为《登乐游原望》的诗,诗中有句说:“下视十二街,绿树间红尘[327]。”乐游原在外郭城朱雀门街东第四街,现在说来,在西安南郊大雁塔北偏东处。当时既在外郭城内,白居易在乐游原上所看见的并非外郭城内诸街道,而是较远的皇城之内十二街,其间消息是容易明白的。

外郭城的街道,南北有14街,东西有11街,其中朱雀门街最居冲要。这条街北起皇城南面的朱雀门,向南直通到外郭城南面三门中间的明德门。其东的5条街道,即以朱雀门街东第一街至第五街为名,其西的5条街道亦然。当时习惯称朱雀门街为天街。韩愈诗:“天街小雨润如酥”[328],杜牧诗:“天阶夜色凉如水”[329],皆指此而言。朱雀门北对宫城的承天门。承天门南的南北向街道为承天门街。承天门街与朱雀门街相衔接,共为长安城内的中轴线。朱雀门外东西向的街道,东通外郭城春明门,西通外郭城金光门。承天门外东西向的街道,东出皇城的延喜门,直抵外郭城的通化门,西出皇城的安福门,直抵外郭城的开远门。这两条街道更向外伸延,成为国内有关各地和长安城之间往来的要道。

皇城的南北7街和东西5街,外郭城的南北14街和东西11街,各自互相交错,构成小区。皇城共有24个小区,台省寺卫各衙署骈列于其间。外郭城共108个,京兆府的万年、长安两县以及所治的寺观、邸第、编户随处错居。皇城中的小区当时并无特定的名称。外郭城则称为坊。这108坊由万年、长安两县分别管辖,以朱雀门街为界,万年县领街东54坊,长安县领街西54坊[330]。长安城诸坊之间还特设置市,为商业贸易之所。市有东市和西市,东市在朱雀门街东第四街,西市在朱雀门街西第四街,各占有两坊之地。

隋唐长安城亦由城外引水,凿渠入城。所引用的有浐水、泬水和交水。引浐水的为龙首渠。龙首渠未入城前即已分为二渠:一渠由城东北入城,至于东内苑,一渠由通化门南,经兴庆宫入于内苑。引泬水的为清明渠。清明渠由安化门入城,由朱雀门街西第二街北流,折入皇城之中,再北流入于宫城。引用泬水的还有黄渠。黄渠由义谷口引水,那里是泬水上源的支流。黄渠入城后,即储为曲江,还由曲江流出,分散到其西北诸坊中。引用交水的为永安渠。永安渠由安化门西朱雀门街西第三街南端入城,即由第三街北流入内苑,再北流入渭。这些渠道进入城内,随处储为池沼,滋育林木花草。唐长安城中多园林,正是因为有这些渠道,引水入城,才能有此盛况。

这里还应该提到漕渠。天宝初年,曾开凿漕渠,自金光门入城,置潭于西市,以贮运来的材木。漕渠引用的是什么河水,有不同的记载,不外泬水和渭水。隋唐长安城在龙首原上,高于渭水岸旁十余米,看来是不能引用渭水的。后来到了代宗永泰二年(公元766年),为了运输南山木炭,才又整顿漕渠,由南山下泬水用船载运,转入漕渠,运到城内。漕渠在城内的段落,是由西市东南流,经朱雀门街西第三街由北向南第六坊光德坊东流,至街东第三街由北向南第二坊开化坊,折向东北流,经皇城之东,北流入苑。这条漕渠的开凿,本是为的运输南山木炭,因而在长安城行船,这是前代少有的大事。一时皆引为奇观,甚至连当朝帝王也亲自出来欣赏观看,这是不应不加以称道的[331]。

三、汉魏洛阳城

洛阳为西周初年雒邑的旧地。周室东迁即以雒邑为都。东周灭亡后,都城久已废置。东汉肇兴,又定都其地,魏晋继之,无有改易。西晋末年,中原板荡,洛阳摧残殆尽。北魏南迁,又复重新兴建。北魏虽重新兴建,大体仍多循魏晋旧规。这里论述的汉魏洛阳城,应该包括北魏洛阳城。

汉魏洛阳城在今洛阳市东与偃师市、孟津县毗邻处。与西周雒邑不同,更与后来唐洛阳城有异。唐洛阳城已向西移,移至今洛阳市区偏东处。

汉魏洛阳城的广狭大小,也有一些不同的记载[332]。见于《晋书》的则为东西七里,南北九里[333]。洛阳城自东汉迄于西晋未曾改易,东汉旧制当亦如此。后来阳衔之撰《洛阳伽蓝记》,又谓为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334]。洛阳城于北魏时重建,其城门多仍汉魏旧址,不应相差如此之大。《元河南志》曾谓阳衔之之记,为“增广而言者,盖兼城之外也”[335]。近人范祥雍为之证实,谓“除去所记城外东西十三里,南北五里,则洛阳城厢约为东西七里,南北十里”[336],与《晋书》所载约略近似。

现在经过勘测,已知汉魏洛阳城东城墙残长3895米,西城墙残长4200米,北城墙长约3700米。南城墙被洛水冲毁。南城墙虽为洛水所冲毁,残迹尚可略知。南北约当汉代9里,东西约当汉代6里,周长14公里,折合晋代33里。城内的宫城的长阔幅度也已勘测出来,据说南北长约1400米,东西宽约660米。也勘测出宫城的正门和其南的街道。这座正门为阊阖门,街道为铜驼街,这应是北魏的宫城,与东汉的南北二宫不同。北魏时曾于洛阳城外增筑郭城。经过勘探和发掘,先后确定了北城墙和西城墙、东城墙。南城墙为洛水冲淹,尚未发现。北城墙位于邙山南坡,残长4400米,东城墙位于洛阳城东3500米,大致与东城墙平行,中多断处,大致可知的残段仅得1800米[337]。

汉魏洛阳城自东汉始置时,共有城门12座:南面4座,由东向西,为开阳门、平门、宣阳门和津门;东西两侧各3座,自南向北,东面为宣平门、中东门、上东门,西面为广阳门、雍门、上西门;北面2座,东为穀门,西为夏门。魏晋未有改易,惟城门之名前后略异。北魏亦稍改易其中一些城门的名称[338],并于洛阳城西面最北处,也是金墉城的西南方,增置一座承明门,因而成了13座城门。

东汉洛阳城的宫殿有南宫和北宫。两宫相距7里,其间有复道相通。两宫相连,南北悠长,隔绝东西。东汉末年,董卓倡议迁都时,焚毁南北两宫,魏武帝更立北宫,南宫再未建立。北魏重建洛阳城时,也只建立北宫,宫址似稍往南移。

元人所绘《后汉东都城图》,以司徒、司空、太尉三府置于开阳门内南宫之东。三公府既在其地,其他官署相距谅不甚远。魏时虽未再建南宫,但所建的太极殿却在南宫的旧址上。太极殿自不能悉据有南宫旧地,三公官署当仍在其故处,似未移至南宫旧址。北魏官署则多在宫殿阊阖门南铜驼街的东西两侧,亦有散处东阳门内和西阳门内的御道两侧。

东汉洛阳城有24街,街名多已失传,所可知者有长寿街、万岁街,而铜驼街最为人所称道。魏晋可能承其旧规,未有改易。东汉时街间有里,晋时始见有坊名。惟里坊并存,可以考见的里坊名称亦殊非少,里坊并存,其间关系尚须再作探索。北魏时也是里坊并存,设坊之数似较里为多。宣武帝景明二年(公元501年)就一次在京城筑了323坊,各周1200步。里坊的关系虽不可具知,但应皆是贵族官吏以及齐民的居地。

东汉洛阳城亦设市,所设有三市,三市为金市、马市和南市。金市为大市,在城内,是在上西门之内。马市在城东,是在上东门外。南市在城南,更在平门之南。与汉长安城相较,显系向南移动,有的移到城外去。一说三市为平乐市、金市和马市。平乐市当设于平乐观。平乐观在上西门外。若如所言,则金市与平乐市只隔一座上西门。相距如此之近,似非设市的初意。魏晋承其旧规,未有改易。北魏亦设三市,更向南移。北魏三市为洛阳大市、洛阳小市和四通市。洛阳大市在西阳门外大道之南,洛阳小市在青阳门外大道之北,距西阳门和青阳门都不是很近,四通市更远在洛水以南。

以洛阳城作为都城的王朝,自东汉迄于北魏虽数有改易,但洛阳城中只设洛阳县,街道里坊的管辖,前后都应是一致的。

汉魏洛阳城的12座城门,由于内部两面城门多寡不同,不能相互对称,这就使其间的道路不易南北直通。东西两面的城门虽间有互相对称的,不过在东汉时,由于宫殿置于城内中部,还不能都有道路互相连接。北魏再建洛阳城,其宫殿只当东汉时的北宫,宫址似稍往南移。南宫旧址改成官员衙署。本来城东面的中东门和城西面的雍门不互相对称。北魏时中东门已改称东阳门,雍门亦改称西阳门,并稍移西阳门向北,和东阳门相对。这样就使东西两面各三门之间,都各自有街道互相连接,交通因而更为便捷。

还在东汉洛阳城南北两宫并存之时,两宫之间的复道,分成三行,天子案行中道,从官夹行左右。其实不仅复道如此,其他各街道莫不皆然。各城门之间更为显著,仿佛西汉当年旧规。魏晋两代皆相沿袭,未有改变。北魏更为伸延,至于城外郭门。东汉时的马市(北魏时人称“中朝牛马市”)于北魏时在绥民里。绥民里东为崇义里,里东有七里桥,桥东一里有郭门。郭门内就开有三道,和城中街道一样。可见规模具在,而又广为伸延,至于郭内各处。

汉魏洛阳城位于洛水之北,距水稍远。东汉初年,王梁欲引穀水以溉京师,渠成而水不流,其后张纯堰洛,引水入王梁所开的渠道,遂大得其利。所开的渠就是阳渠。《水经注》叙洛阳城旁的穀水也就是此渠。这条水渠不仅绕流洛阳城的周围,还灌到城内。宫殿之前,阊阖门外的铜驼街也有水渠流过。汉时金市、马市的设立,皆与阳渠有关,就是北魏的洛阳小市,也是深得这条渠道之利的。汉魏洛阳城从东汉初年始建时起至北魏季年的废毁时止,都有其繁荣昌盛的时期。能够繁荣昌盛,水上交通的发达实为重要的原因[339]。

四、隋唐洛阳城

隋唐洛阳城与汉魏洛阳城不同。汉魏洛阳城位于洛水之北,其南郊稍稍伸延到洛水之南。隋唐洛阳城位于汉魏洛阳城之西,横跨洛水南北,南宽北窄。隋唐洛阳城亦如其时的长安城,有皇城、宫城和外郭城。皇城在南,宫城居北。宫城之北还有曜仪城,再北又有圆壁城。宫城之东有东城,东城之北又有含嘉仓城。东城还南伸到皇城北部之东。宫城和皇城以及这些较小的城都在洛水之北。其东就是外郭城。外郭城分设在洛水南北。洛水之南的部分更为广大,其西端直达皇城之南,甚至还稍稍过之。

皇城周长十三里二百五十步,约合今7696米。宫城周长十三里二百四十一步,约合今7688米。外郭城周长五十二里,约合今27765米[340]。现在实地勘测,外郭城南城墙长约7290米,东城墙长约7312米,北城墙长约6138米,西城墙长约6776米,计周长27516米,合27.52公里。皇城仅勘测出西墙长1670米。宫城北墙长1400米,西墙长1270米,南墙长1710米。东墙有些段落,夯墙渐没,难知确数[341]。

外郭城南面3门,中为定鼎门,东为长夏门,西为厚载门;东面亦3门,中为建春门,南为永通门,北为上东门;北面2门,东为安喜门,西为徽安门。外郭城的洛水之南部分西经神都苑,洛水之北部分,西为皇城和东城,皆自无门。皇城6门,南面3门,正南为端门,南当外郭城定鼎门,北当宫城应天门,仿佛隋唐长安城的朱雀门。端门之东为左掖门,西为右掖门。东面1门为宾耀门。这4门之外皆为外郭城。西面2门,南为丽景门,北为宣辉门。宫城南面4门,居中的就是应天门。东城以位于宫城和皇城之东为名。其南其东皆为外郭城,南门为承福门,东门为宣仁门。

隋唐洛阳城亦分列各坊,和隋唐洛阳城一样。隋唐洛阳城共设113坊[342]。在洛水之南的82坊,其余皆洛水之北。外郭城的街道,据说纵横各有10条。实际上并不如此。洛水之南的街分别以定鼎门和长夏门为名,定鼎门东4街,门西3街,长夏门东5街,再加上东西两侧临城的街,就已超过了10街之数。洛水之南各街的坊,一般以6坊为度,可是长夏门东第三街就有9坊。坊间就是街道。近人所绘制的《隋唐东都城复原图》,不以这条街上的临阛、延福两坊间的街作为直达东西两城墙之间的街,这就还说不上洛水之北的街了。加上临城的街,覈实来说,东西的街多到14条,南北的街也多到14条。和隋唐长安城一样,隋唐洛阳城皇城也有街,不过只是宫城应天门外的4条横街。隋唐洛阳城增添了东城,东城也有街,为两条东西街和3条南北街。

隋唐洛阳城亦设市,洛水之南两市,洛水之北一市。洛水之南两市,隋时称丰都市和大同市,唐改为南市和西市。南市在长夏门东第二街嘉善坊之北,即隋丰都市旧地,只是市区有所缩小。隋大同市在定鼎门街西第二街由南向北第二坊,唐时向其西南移徙,迁到定鼎门街西第三街最南一坊。洛水之北的市,隋时称通远市。在东城之东第四南北街的南端,南临洛水,北濒漕渠。唐时改称北市,移至东城之东第三南北街景行坊之北[343]。隋唐长安城东西两市皆在朱雀门外东西横街之南,也就是说近于皇城。洛阳城的南市和北市,更在东城之东,距皇城愈远。只有西市在定鼎门西第三街,距皇城较近。南市和北市分列于漕渠南北,交通最为便捷。但其距皇城远,却不能以此作解释。唐时李翱家住定鼎门街东第二街最北的旌善坊,其南行也即由坊门口乘船[344]。旌善坊远在南市北市之西,航船也是可以达到的。

五、吴建业城和东晋南朝建康城

吴建业城为吴大帝孙权所建立,其地就在今江苏南京市。西晋末年,永嘉丧乱,中原板荡,元帝仓皇渡江,即以吴都旧地,另建新朝,以避晋愍帝名讳,改建业为建康。南朝各代皆沿用此称。前后相沿,长达三百余年。

建业城建于淮水(即今秦淮河)之北,距淮水尚有五里。北对覆舟山,相距约七里,山北为玄武湖。其始建置之时,城周二十里十九步。折合今制,约为8712米。东晋南朝,城名虽有改易,城址却因而未变。

吴国始建建业城,据说只有一座城门,据说宣阳门。宣阳门在城的南面,此事见于《地舆记》所载。《地舆记》说:“都城本吴旧址,晋江左所筑,但有宣阳门。”《地舆记》不悉撰于何人,但为《建康实录》所征引,是其时已有成书。建业城只有宣阳门一门的局面,直到晋成帝咸和七年(公元332年)筑新宫时始有改变。既筑新宫,也相应修了六门。六门之中除南面正中的宣阳门外,尚有南面最西的陵阳门,最东的开阳门,东面最南的清明门,正东的建春门,正西南的西明门。成帝筑新宫、修六门之时,正当苏峻乱后。其时兵火之后,宫阙灰烬,故须另创新宫。而筑新宫之时,又修六门,是不仅宫阙灰烬,城门亦有残破。当吴国初建建业城时,城墙即以篱围绕,当时并以篱门相称。至南齐初年始建立城墙。这样的篱门在兵火之中,如之何能够避免浩劫?颇疑晋成帝所修的六门之中,并非除宣阳门外,皆属新建。也许是称颂晋成帝盛德,以吴人的旧绩,作晋朝的新猷。

后来到宋文帝元嘉二十五年(公元448年)又续作了六门:就是阊阖门、广莫门和延熹、元(玄)武、大夏、东阳四门。这六门的名称具见《宫苑记》。《宫苑记》亦不知撰人。《宋史·艺文志》著录许嵩《六朝宫苑记》,名称实相仿佛,然景定《建康志》及至元《金陵新志》所征引的佚文往往与《建康实录》有不符合之处,可能与许嵩无关,但其撰述的年代也不至过晚。就是元嘉作门的记载,《建康实录》也说:“新作阊阖、广莫等门。”显然不以阊阖、广莫二门为限。

《宫苑记》不仅记载这些门名,还指出所在的方位。据其所说,可知在晋成帝咸和年间,建康城南面4门,宣阳门居中,其西陵阳门,其东为开阳门,再东为清明门[345]。宋文帝元嘉年新修的六门,是增添在建康城的北面和东西两面:具体说来,北面由东向西,依次为延熹门、广莫门、玄武门、大夏门;东面于建春门之南增修东阳门,西面于西明门之南增筑阊阖门。

吴和东晋、南朝的宫殿,皆置于建业或建康城内。吴时所置的为太初宫,东晋改置建康宫,宋齐诸国皆因晋制,只于宫门有所增损。吴太初宫南面5门,公车门居中,南对宣阳门。东晋建康宫,大司马门居中,亦南对宣阳门,是晋时大司马门就是吴时的公车门。这样说来,晋建康宫应该是在吴太初宫旧地建立起来的。可是《建康实录》于叙述吴太初宫时,却说在晋建康宫西南。建康宫南面共有4门,大司马门之西,有西掖门,大司马门之东为南掖门,再东为东掖门。南掖门于陈时改为端门。端门南对建康城的开阳门。依此而论,则大司马门并非建康宫南面正中之门,只是因为南对宣阳门而被称为正中。由于偏东一些,陈时就把南掖门改为端门,显示端门居中。《建康实录》谓吴太初宫在建康宫的西南,可能就是基于这样的缘故。

吴时既建太初宫,各府寺就排列在宫南。太初宫南面5门,其中间公车门实为正门。由公车门南行,为至淮水(今秦淮河)岸上大航门的大路,大路两旁排列了很多府寺。这样的营建显然是取法于当时的洛阳城。前面曾经叙述过,东汉以洛阳为都,都内有南北两宫。后来董卓焚毁南宫。曹魏虽仍都于洛阳,南宫却迄未修复。南宫旧地就兴建了一些府寺。这样改弦另张,遂为吴人所师承。其时邺都(今河北临漳县)自经曹操经营之后,繁盛并未稍替,仍超迈于洛阳。晋初左思撰《吴都赋》,对于太初宫前的设置,盛加称道,谓其“列寺七里,侠栋阳路,屯营栉比,解署棊布”[346]。这一点可能为邺都、洛阳所不及,故左思特以为言。自吴人首开其端,东晋南朝皆因而未改。惟晋成帝改大航门为朱雀门,遂为永制。

建业城和建康城也都设市。早在吴时,就有三市,为大市、南市和北市。三市皆不在城内。城外多河道,交通便捷,货物运输较为方便。左思《吴都赋》形容其时肆廛之盛,曾指出:“轻舆按辔以经隧,楼船举颿而过肆[347]。”能有楼船驶过,则所设的市有的可能在淮水岸边。其后设市愈多,大市小市各有十余所。这些市肆都相当繁荣。后来隋代平陈,对建康城多所摧残,可是当时还称其“市廛列肆,埒于二京”[348],谓其可以媲美长安和洛阳。

建康城内有街有巷,宫城南有朱雀街,沈约祖上曾居于都亭里的运巷。其主要区划则仍以坊为主。景定《建康志》、至正《金陵新志》,皆记载有不少的坊,有些可能是唐宋时所置,不能尽以之作为东晋南朝旧制。当然也有东晋南朝旧坊,其后因袭沿用,未曾有所改易的。

当吴人始建建业城时,城内交通就相当发达。由宫城南出至大航门的道路,就特为著称。左思《吴都赋》曾盛加称道,谓其“高闱有闶,洞门方轨,朱阁双立,驰道如砥,树以青槐,亘以绿水”。高闱有闶,形容宫殿的高大,这是无容道及的。洞门方轨就具体说到建业城的宣阳门。宣阳门有三道,所以说是“洞门方轨”。其实不仅是宣阳门至大航门之间的道路如此,就是宣阳门北至太初宫以至后来的建康宫都是如此。

这样门开三道的设施还涉及其他一些城门,南面最东的清明门,正东的建春门(后改为建阳门),正西的西阳门,宣阳门东的开阳门(后改为津门)、北面中间的广莫门和玄武门,也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12门中的6门都是门开三道。还应该指出:东面的建春门正对西面的西阳门,两门之间的道路,就是宫城大司马门的横街。而南面最东的清明门,直对北面最西的大夏门,东面最南的东阳门直对西面最南的阊阖门。这些两相直对的城门之间,也必都有街道相互连系的。宣阳门东的开阳门,北面也是宫城,却直对宫城的端门。端门在大司马门之东,其间的街道可以说近似大司马门和宣阳门之间的街道。北面的广莫门和玄武门虽无其他门可以直对,但广莫门北向直对乐游苑南北,玄武门也北向直趋玄武湖。这两座城门都能够门开三道,可能就是这样的缘故。

建业城、建康城南临淮水。淮水舟楫便利,可与长江沟通。水滨的大航门亦即后来的朱雀门有道路直通宣阳门。这条道路称为御街和御路,重要性可以略见一斑。就是这样,吴时还开凿了一条潮沟,引青溪水绕城北城西而入于淮水,直可谓锦上添花了[349]。

六、北宋开封城

北宋开封城当时称为东京。东京是对西京洛阳而言的。其地现在仍称开封市。

宋开封城有旧城和新城。旧城在内,亦称内城。新城环绕旧城,亦称外城。旧城周回二十里许,新城广大,周回四十余里。旧城之内,别有宫城。外城12门。南面3门,东面2门,西面3门,北面4门。南面3门,中为南熏门,东为陈州门(顺化门),西为戴楼门(安上门)。东面2门,南为新宋门(朝阳门)。北为新曹门(含辉门)。西面3门,南为新郑门(顺天门),北为万胜门(开远门),再北为国子门(金曜门)。北面4门,由东向西,为陈桥门(永泰门)、新封丘门(景阳门)、新酸枣门(通天门)、卫州门(安肃门)。

宫城位于内城偏北部分,四面各有门。南为宣德门。宣德门南对朱雀门,更南对南熏门。

宋开封城本为唐时的汴州。汴州濒汴河。汴河就是隋炀帝所开凿的通济渠,颇具舟楫之利,为国内重要的航运渠道。宋开封城远较唐州为宏大,汴河穿城东南流。汴河而外,宋开封城还有惠民河(蔡河)、五丈河(广济河)和金水河。这些河流经过城墙时,皆设水门。水门像窗门一样,用铁包裹,夜晚之时,如闸垂下水面,隔绝内外。岸旁另设门道,供人行走。汴河流入城内的水门,在新郑门南,称为西水门;由城东南的东水门流出城外。惠民河流入外城的水门在戴楼门东,流出城外的水门在陈州门东,皆称蔡河水门。五丈河由卫州门西流入城内,其地水门据说称善利水门。由新曹门的东北水门流出[350]。至于金水河流入外城的水门则在国子门北,金水河只是供大内池浦用水,未至流出城外。

宋开封城的宫城,如其名称所示,自是皇室的大内。大内亦有内诸司,如学士院、四方馆之类。至如尚书省等府寺则皆设在宣德门外,最远至于州桥。州桥为架于汴河上的架梁。由宣德门外至于州桥的御街两侧,散布着一些府寺。府寺之间也杂有民居市肆,与隋唐长安城、洛阳城迥然不同。

宋开封城亦如隋唐长安城和洛阳城,亦设有坊。坊名和所置的坊的数目,时有变更。宋太宗至道八年(公元995年)曾经厘定过坊名,据《宋会要·方域》所载,共有121坊。分属开封、浚仪(后改祥符)二县。两县所辖,旧城以宣德门前御街为界,开封县辖御街之东,浚仪辖御街之西。大内东西与御街同。新城东部南部属开封县,西部北部属浚仪县。宋时坊上尚设有厢。厢为军事组织,为五代时所新创,宋时因承其旧规。厢分左右,诸左厢辖隶属开封县各坊,诸右厢辖隶属浚仪县各坊。唐时坊有坊门坊墙。坊内人家不能随便于坊墙开门。宋时这规范已不复遵用,坊只是行政组织区域,所辖只是若干街道而已。

宋开封城已形成开放型城市。城内市肆随处设置,无固定的地区。有的市肆就设在宫城附近。宫城南面正中的宣德门外,宫城东面的东华门外,均甚繁华,其他如朱雀门内宣德门南的州桥以及迄至现在遗迹犹在的相国寺,其市肆皆有名于一时。甚至有些街道、官署、坊巷人家也与市肆杂然并处,没有显著的区分。北宋以前,无论是汉魏洛阳城、隋唐长安城,皆属于封闭性城市,北宋开封城一变而为开放性城市。这些城内市肆的设置及其所处的地位,就可略见一斑。

宋开封城内有御街,自宣德楼一直南去,阔约二百余步。路心安朱漆杈子两行,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走。杈子里还有两道御沟水,显得别有景色。这条御街南行,过州桥,出朱雀门,一直通到南熏门。和南熏门相同的,还有新郑门、新宋门和封丘门。这几座门皆直门两重,因为留有御路。新宋门和新郑门东西相望,皆通到州桥,御路御街相会于州桥,彼此连贯起来。封丘门的御道只是经过大内之东,是否折而西行,进入宫城东华门,抑或继续南行,至新宋门之内,再折而西行,与宣德门南御街会合于州桥,皆未可知。御街御路所不及的街道,交通亦有可称道的。新宋门和新郑门之间皆有御路,自然可以互相联系,就是新曹门和万胜门之间的街道以经过宫城宣德门前,也应是畅通无阻的。至于南面的陈州门、戴楼门和北面的陈桥门、卫州门,也皆各自互相对称,其间的道路同样可以彼此贯通。

北宋开封城的水道交通自别具特色,超迈前代。流到城内的四条河水中,只有金水河是为了供应大内后苑池浦的用水,汴河、广济河、五丈河皆有船只往来,运输货物。特别是汴河更为重要。汴河就是隋炀帝所开凿的通济渠,有唐一代成为交通干线,北宋建国后并未减色,往来运输且益为繁剧。今传世的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就足以见当时的规模。《清明上河图》中显示汴河上一大桥,桥旁市肆商业最为繁盛。说者谓此桥就是虹桥。虹桥在外城东南的东水门外七里,据说:“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艧,宛如飞虹。”所说和《清明上河图》所绘的相仿佛。汴河在城内流经州桥和相国寺前,州桥和相国寺的市肆皆繁多昌盛,冠于城内其他各处,其间缘由是可以具悉的[351]。

七、南宋临安城

南宋临安城就是杭州。宋高宗南渡偏安,改为临安府。实际上就是都城,当时只是称为行在所,以示暂时居留,期望日后返回开封城。临安城位于西湖之东,据说是隋时杨素创建的,周回三十六里有余。宋高宗仓皇南渡,自仍其旧贯,无暇再事扩展。西湖之东丘陵起伏,南宋的大内就建在凤凰山上。凤凰山就在城内,城内还有吴山等山。这样的形势使得临安城共有13座城门,东面7座,西面4座,南北两面各1座。城东为便门、候潮门、保安门、新门、崇新门、东青门和艮山门。城西为钱湖门、清波门、丰豫门和钱塘门。城南为嘉会门,城北为余杭门。另外还有5座水门。

皇宫所在的凤凰山,位于城内南部,嘉会门内。皇宫虽狭小,亦有南北两门,南为丽正门,北为和宁门。临安城虽有13座城门,东西两面的门数不同,难得都能互相对称,不易有街道联系,仅崇新门和丰豫门间有街道连接。丰豫门就是俗称的湧金门。临安城和北宋开封城一样,也有一条御街。御街起自皇宫北面的和宁门外,北行稍转西北至景灵宫前。景灵宫在新庄桥之西,新庄桥又在万寿观之西。据《咸淳临安志》的《京城图》,景灵宫和新庄桥皆在余杭门之南,可以说这条御街为贯穿嘉会门和余杭门之间的南北大道。余杭门位置稍稍偏西,这条大道也就有些弯曲,并非笔直。御街按照当时的规定,乃是“乘舆所经之路”。当时人盛加称道,说是“跸道坦平,走毂接轸,若流水行地上。经涂九轨,于是为称”。“经涂九轨”是《周礼·考工记·匠人营国》的话,是说道路分成三股,每股可以并行3辆车子。中间为君王乘舆所经之路,两边可供其他行人往来。

由于皇宫位于临安城的最南部,其他营建都应该在皇宫之北。首先是官署就多在御街的两侧。御街两侧当然也夹杂着许多民户。临安城也和宋开封城一样,民户所居为坊,坊上设厢,以相统辖。城中共设九厢,其中宫城厢当设于宫城附近嘉会门一带外,其余8厢分为左右各4坊。左右两伴分别列于御街东西,诸左厢在西,诸右厢在东,分隶于钱塘、仁和两县。钱塘县的四至中的东至是以中心大街与仁和县为界。所谓中心大街所指的当是御街,因为右二厢的西至就是在御街中心和左一北厢左二乡为界。

临安城经济亦最为繁荣,市肆众多。吴自牧生当其时,目睹耳闻,最为亲切。据他所说,“大抵杭城是行都之处,万物所聚,诸行百市,自和宁门杈子外至观桥下,无一家不买卖者”。观桥在报恩坊北。报恩坊位于钱塘门正东稍偏北处。御街在观桥之北,就转而向西,不远就可至新庄桥万寿观。也就是说,御街的南段、中段,甚至还到初入北段处,两侧都遍布商业市肆。不仅此也,吴自牧还说:“自大街及诸坊巷,大小舖席,连门俱是,即无虚空之屋。每日清晨,两街巷门,浮舖上行,百货买卖,热闹至饭前,市罢而收。”有些市还以市中主要商品为名,主要的市设在城内,其中有药市、花市、珠子市、肉市,而米市和菜市则分别在余杭门和崇新门外。市之外,还有一些行和团,如设于便门外的布行,设于钱塘门里的花团,即其著例。行和团,与市也都相仿佛。这些商业市肆的设置和组织,分布于城内外各处,显示临安城的繁荣景象[352]。

八、金中都城和元大都城

金中都城和元大都城皆在今北京市。金中都城在今北京市西南,其东其北皆稍稍越过现在北京城的宣武门。由宣武门往西往南,皆迤出现在北京城外。元大都城大体就是现在北京市的东城区和西城区,就是所谓的内城,不过其南不及崇文门和宣武门,而北则超出安定门和德胜门。明北京城为现在北京城的东城区和西城区以及崇文区和宣武区,东城区和西城区,在当时称为内城,崇文区和宣武区则称为外城。清因明制,少有改易。

金中都城周围七十五里,呈正方形。每面有3座城门,共为12门:正东为宣耀门,阳春门和施仁门;正西为灏华门、丽泽门和彰义门;正南为丰宜门、景风门和端礼门;正北为通玄门、会城门和崇智门。这12座城门见于《大金国志》的记载。《金史·地理志》在此12座城门之外,增添了光华门。据说光华门为正北诸门中最东的一门。或疑为会城或崇智二门的别称,并非另有一门[353]。中都城内有内城。内城居中都城的中央,周回二十七里,城开八门。其南门为宣阳门。内城之内又有宫城。宫城周回九里三十步。宫城当依内城的南墙建成,即以内城的南墙为宫城的南墙。内城的南门为宣阳门,宫城的南门亦为宣阳门,宣阳门的规模又皆相同,可为例证。由宣阳门北行,至通天门(后改应天门),据《大金国志》的记载,“通天门即内城之正南门”。内城不能有两个不同方位的正南门。又有人认为通天门内为宫城,其南应为皇城。可是与宣阳门相对应的拱辰门却在通天门之北,而且还被称为后朝门。这是还有待于再作考释的问题。

这里提到宣阳门,又提到通天门,是因为两门的各自左右两侧,各又设一门。宣阳门的左右两门未见门名,通天门的左右两门,分别称左掖门和右掖门。中门惟帝王车驾出入乃开,两偏分双单日开一门,以备官吏和士夫出入。金中都城每面3座城门,都是各自互相对称的。由于中间有宫城,每面中间的城门就不能有街道相连接。不过城内各坊中间的街道还可有助于交通。金中都城是在辽南京的基础上扩建的,而辽南京又在唐幽州的基础上建立起来,城的规模前后有所不同,城内的坊也被沿袭设施。据元人记载,中都城中西南、西北二隅有42坊,东南、东北二隅有20坊,坊名具全,遗址皆不可寻。中都城的坊可能不以此62坊为限。就以这62坊来说,坊间的街道已是相当繁多的。中都城内诸坊,可能都是民间居住之所。宫城宣阳门之北有千步廊,廊之西为尚书省,其他官署所在地不易具知,也许杂列于诸坊之中。

金中都城的市设在城北。据北宋时人许元宗所见,城北的市,陆海百货萃于其中。尤其是锦绣组绮,精绝天下。金灭之后,元人另建新都,犹称金中都城为南都。元时有南都市,在大悲阁东南巷中,大悲阁附近还有穷汉市和蒸饼市,可能是金时留下的残迹。此所谓大悲阁东南巷,当是在金中都城中,与原来城北的市不同[354]。

元人灭金之后,并未承受金中都城的旧规,而是于中都城的东北,另建立大都城。大都城方六十里,共有11座城门:南面和东西两面各有3座城门,北面却只有两座城门。南面中间为丽正门,其东为文明门,西为顺承门。东面南头为齐化门,依次向北为崇仁门和光熙门。西面南头为平则门,依次向北为和义门与肃清门。北面东为安贞门,西为健德门。丽正门北为皇城。皇城中有太液池,即今北海和中南海。太液池西侧也有宫殿,宫城却在太液池东。宫城南门为崇天门,其南为灵星门,经过一段千步廊,再南就是丽正门。

大都建都之时,郭守敬曾为测定中心位置,为之置中心台。中心台西南建有鼓楼,鼓楼之北,建有钟楼。中心台早已圮毁,钟鼓楼犹巍然耸立,使人知其为元大都的中心台所在。应该说,中心台的构置为都城营建的创举。以中心台定位,则元宫城实在大都城的偏南处。中心台的作用只是作为定位的标志,殆难再作其他的引申。或谓中心台位置的选定,显示大都城为坐南向北的都城。别的不必说起,就以当时的宫城来说,似并非如此。元宫城的南门为崇天门,北门为厚载门。崇天说天,厚载说地,以天地相比拟,可知其宫城并非坐南向北。

元大都城也设坊,其初共有50坊,到了明初未建都之前,犹有33坊[355]。这33坊分属大兴和宛平两县所辖。诸坊中有万宝坊,在宫城前右千步廊之西,又有日中坊,在鼓楼周围。这两坊都属宛平县,可知大兴、宛平两县所辖的坊以丽正门至于厚载门为分界线,其东属大兴县,其西属宛平县。

元人所撰的《析津志》说:元大都城的街制,“大街二十四步阔,小街十二步阔,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衖通。衖通二字本方言”。所谓火巷、衖通,当系坊的巷曲。三百八十四火巷今已难指确地。衖通当是现在的胡同。当时胡同只有29条,后来逐渐增多,甚至如俗人所说,多如牛毛,难于计数。不论火巷或胡同,都不是大街或小街。

说元大都城中大小街,应从城门内说起。元大都城的11座城门中,南北两面所设置的城门数目不同,未能相互对称。东西两面皆有3座城门,都能分别各自对称。可是东面齐化门和西面平则门之间,中隔皇城,两侧街道难以相连接。东面崇仁门和西面和义门皆在皇城之北。可是皇城之北却有巨大的积水潭,由宫城北门的西北,斜贯西北,至和义门北。由和义门东至崇仁门,还须绕行一段道路。两相对称的城门之间能有街道相连接的,就只有最北的东面光熙门和西面肃清门了。其他诸城门虽不能都像光熙门和肃清门之间的样子,也皆能通到城内的最远处。特别是南面最东的文明门内的街道可以直抵北面的城墙之下。所有的城门之内的街道都以其城门之名命名,就可知其重要的作用。再加上若干火巷和衖通,可以说是无所不至了。还应该指出宫城南门崇天门和大都南面三门中的丽正门之间的所谓御街或御道。崇天门和丽正门之间还有一座灵星门,灵星门有千步廊。崇天门左右有星拱门和云丛门。灵星门和丽正门两侧也各有一门。中间的门专供帝王车驾行走,这样就构成了御街或御道。另外还有一条称为驰道的道路,是由元太庙直抵齐化门街。元太庙就在齐化门之内,这条驰道可能不是很长的。虽然成为驰道,也可能和御道相仿佛。

积水潭是汇集大都城西山上流下的诸小水而成的。元时为了运输东南各地的粮食和商货供应都城,曾倡修各段运河。其中通惠河一段就进入大都城内,由皇城之东,与积水潭相连接。积水潭畔商货云集,自然就繁华成市了。

据明初所撰写的《洪武北平图经志书》的记载,当时设有“三市:斜街市在日中坊,羊角市在鸣玉坊、咸宜坊,旧枢密院角市在南熏、明照二坊”。这虽出于明初的记载,应是依照元时的旧规,只是在枢密院之上冠以“旧”字。斜街市就是积水潭旁的市。因为日中坊就在鼓楼近旁,积水潭东北的街道,斜向西北,因而称为斜街。羊角市所在的咸宜坊位于顺承门北,咸宜坊北为鸣玉坊,羊角市亦伸入鸣玉坊内。这两坊皆在平则门内,可能就在今西四一带。旧枢密院角市,当在枢密院近旁。称为旧枢密院者,因明初已废元人的旧官衙。元时枢密院在宫城东华门外御河(即通惠河渠)之东。角市所在的南熏坊和明照坊,也应在御河之东。明照坊隔皇城与咸宜坊相对称,咸宜坊在顺承门北平则门内今西四附近,明照坊亦当在文明门北齐化门内今东四附近。南熏坊和鸣玉坊一样,在明照坊之北。据说元大都城内尚有东市和西市,东市在居仁坊,西市在由义坊。居仁坊和由义坊的确地,无明确记载。这东市和西市可能就是羊角市和旧枢密院角市。这两市分列皇城的东西,故得以东市与西市为名。两市都具有一定的规模,如上所说,羊角市在鸣玉坊和咸宜坊,二坊一南一北,连在一起,旧枢密院角市在南熏坊和明照坊。两市各自在两坊之外还涉及邻近的坊,所谓居仁坊和由义坊当为所涉及的坊,不同记载各记其一部分,仿佛角市和东市、羊角市各自两方互不相关。

这里所论述的三市不过是诸市中的规模较为宏大的。据《析津志》所载,各种市竟多至20余处,名目亦殊繁多,一应生活用品皆能成为市名,甚至尚有人市。设市地方遍于城内各处,譬如草市,竟门门有之。即此可见元大都城,无怪马可波罗对之盛加称道,至谓“世界诸城无能与比”[356]。

九、明清北京城

明清北京城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城。这是明初因元大都城改建并经后来增补而成的都城,清人继起,承袭其旧规,以迄于今。明初对于大都城的改建是压缩其北部,并使之向南扩展。其后的增补是在向南扩展了原来的大都城之后,在其南面又增建新城。因为有了新城,原来的城就称为内城,其南的部分别称外城。

由于元大都城北部被压缩,原来城东面北头的光熙门和西面北头的肃清门也被隔到城外。其南面的丽正门、文明门、顺承门也向南移徙。稍后改丽正门为正阳门,文明门为崇文门,顺承门为宣武门。这样的移动使新的北京城较元大都城为狭小。元大都城周回六十里,明北京城周回才有四十五里。元大都城的光熙门和肃清门被隔到城外后,明时再未增置,因而就只有9座城门。东西两面所留下的各两座城门未另更新址,只是后来名称有所改易:东面的齐化门和崇仁门改为朝阳门和东直门,西面的平则门和彰义门(即和义门)改为阜成门和西直门。北面城墙南移,城门还是两座,东为安定门,西为德胜门。明北京城内仍建皇城和宫城,宫城称为紫禁城。皇城周回十八里有奇,紫禁城周回六里有奇,大体皆仍元人之旧。皇城6门:正南为大明门,还有东安、西安、北安和长安左门、长安右门[357]。大明门北对紫禁城的承天门。长安左街门和长安右街门就在承天门前的东西横街上。大明门南出就是正阳门。

后来到明世宗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又在北京城南筑起外城。外城包京城之南,转包东西角楼,长二十八里。有七座城门:南面3座,中为永定门,永定门东为左安门,西为右安门;东面为广渠门,西面为广宁门;东北角为东便门,西北角为西便门。后来到了清代,仍因明代旧规,仅改皇城南门大明门为大清门,北门北安门为地安门。这样的规模从那时起就已确定下来,历经清代、民国以迄于现在。

前面曾经提到明初因元大都城设立的33坊,是因元时50坊而少有增减的。此后相当长久的时期殆仍依此划分。后来增建了外城,和内城一样,也分列诸坊。虽仍分属大兴、宛平两县,却另设中、东、南、西、北五城,内城外城亦分属五城。五城各设御史巡视,所辖有兵马指挥使司等,盖属监察和军事设置,与大兴、宛平两县的行政区划不同。两县区分,仍然以正阳门(即元丽正门)和北安门(即元厚载门)一线分东西,至于外城,当是正阳门和北安门一线的引伸线,即正阳门和永定门之间的一线[358]。

清时对于明代的五城大有调整,内城分为五城。新的五城是于原来的中、东、西、北四城之外增设南城,由东城析来自崇文街东单牌楼南起,至王府大街路东一段,由中城析来东长安门南沿城墙至西单牌楼双塔寺路南一段,由西城析来由宣武门起至泡子街一段。其他各城自然也难免相应的调整。外城亦分为五城:正阳门街居中为中城,街东则为南城、东城,街西为北城、西城。这样的定制,后来也还有所调整,光绪末年就以区来划分,内城外城各分为10个区,但这并不等于把原来的五城各自分为二区。

明时虽缩小元大都城,后来成为北京城的内城。内城的街道大体仍同于元大都城。由于移元丽正门、文明门和顺承门,并改为正阳门、崇文门和宣武门,原来三门所依的大都城南城墙也一并拆毁。城址即改成街道,就是后来的长安街。承天门前的长安街中间一段,设有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两门之间禁民间往返,两门之外竟成了通衢。长安街东端伸到崇文门街,两街之交处有单牌楼,其北更有四牌楼。四牌楼东行,可通至朝阳门。长安街西端伸到宣武门街,两街之交处亦有单牌楼,其北同样更有四牌楼。此四牌楼西行,可通至阜成门。两单牌楼分称东单牌楼和西单牌楼。两四牌楼亦分称东四牌楼和西四牌楼。东西长安街和两单牌楼、两四牌楼所在地,都是当时的通衢大街。

北京城外城是明代新扩的。外城南面也有3门,其中只有永定门北对正阳门。正阳门大街自可直达永定门。可是左安门和右安门就不能各自和崇文门、宣武门相对称。东面的广渠门和西面的广宁门遥遥相对,其间有几条相互连接的街道,使这东西两门可以连接起来。这中间的几条街道也就都能显示出重要的作用。崇文门大街和宣武门大街也都能达到其间的有关街道上。这样的情况沿袭了很久,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很多的改变。

明清北京城中也有以天街和御街相称的街道。御街指的是由承天门(即后来的天安门)南行,出正阳门,一直向南,直至天坛的近旁。天坛在永定门内稍偏东处,为明清帝王祭祀天神之所。御街的名称不仅为民间所习用,就是清高宗也以此相称。清高宗有《乾隆三十八年正月御制诣离宫作》的诗,诗中有句说:“玉辇陈仪金水桥,午门钟动御街遥。”天街指的是承天门前的东西街道,就是现在的长安街。上面所说的长安左街门和长安右街门,就设在这里。每日百官奏进,皆从两长安门出入,就是守门者也常有数百人之多,看来非常严肃,和唐长安城中的天街不大一样。

元时北京城内设市不少,而以钟楼近旁积水潭最为繁华。明时通惠渠水道受阻,航运中断,市肆遂逐渐萧条,且显得陆续向南移徙。东四牌楼和西四牌楼以交通较为便利,就接踵而起。元大都城已有一些即以所专卖某些货物为名的市,明清时习俗犹在。明时东华门附近王府街东、崇文门西有灯市,据说:“市之日,省直之商旅,夷蛮闽貊之珍异,三代八朝之骨董,五等四民之服用物皆集。”清时,灯市也已萧条,仅存灯市之名,犹可略觇当年的盛况。灯市萧条后,代之而起的当为王府大街。灯市还有市之日,王府井大街则长年为市,中无断期。

明时内城最为重要之市,则是大明门前棋盘天街。当地多官署,府部对列街之左右,天下士民工商云集,百货杂陈。此风至清时犹未稍憩。清代前期,内城各处的市肆似稍逊于往时,盖当时内城各处除皇城外,皆划为八旗人等居住之地,他人不得涉足其间,市肆也就不振。

明时最为繁华的市肆固在大明门前棋盘天街。大明门南就是正阳门。因而繁华的市肆就向南扩展到正阳门大街。正阳门俗称前门,正阳门大街也就是前门大街。前门大街的繁华最后还超过了棋盘天街,而且从那时起,一直繁华到现在。尤其是大栅栏更受人称道。

明时增建了外城,民居逐渐繁多。清代前期内城尽改为八旗的居地,外城人户更为增多,前门大街市肆虽为繁华茂盛,似尚不能应付裕如。因而专卖某些货物的市肆,也就先后蜂起,甚至成为所在街道的名称,迄今市容虽已改易,犹可据以略知当年的盛况。正阳门的煤市口和猪市口,崇文门外的米市口、柴市口,宣武门的骡马市街、米市口、菜市大街皆其著者[359]。

注 释

[323]王仲殊《汉代考古学概论》。

[324]《三辅黄图》卷一《都城十二门》:“长安城南出东头第一门曰覆盎门,一号杜门。”又说:“长乐宫在城中,近东直杜门。”据此,杜门的名称和所在地是确凿无疑的。《三辅黄图》又说:“其南有下杜城,《汉书》集注云:‘故杜陵之下聚落也,故曰下杜门。’”《水经·渭水注》亦引《汉书》集注注文,谓为应劭所说。这只是应劭对于杜门的解释,不能以此而谓此门本为下杜门。《三辅黄图》还提到长安城北出东头第一门,并说:“曰洛城门,又曰高门。”《水经·渭水注》在说过覆盎门之后也提到这一城门,其说是“(北出)第三门本名杜门,亦曰利城门,其外有客舍,故名客舍门,也曰洛门也”。这里所说的杜门,明显是愆文。杨守敬《水经注疏》也说:“《黄图》亦曰杜门,则后杜门不应有。不宜以《水经注》的愆文,而谓《三辅黄图》为讹误。”还应该指出:长乐宫的位置是近东直杜门。如果以洛城门为杜门,则长乐宫北还有大明宫,如何能够和所谓的杜门相对?明白这一点,则有旗亭楼的杜门大道就和洛城门无关了。

[325]这里论述汉长安城的资料大都征引自《三辅黄图》《水经注》。

[326]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西安唐城发掘队《唐代长安城考古纪略》(《考古》1963年第11期):“初步实测外郭城东西广(由春明门至金光门的直径)9721米,南北长(由明德门至宫城北面之玄武门偏东处)8651.7米。由明德门(外侧)至皇城朱雀门南侧为5316米。实测宫城东西广2820.3米(此数为太极宫、东宫、掖庭宫三部分之总合),南北长1492.1米。实测皇城东西2820.3米,与宫城同,南北长1843.6米(由南城墙的外侧至宫城南墙的南侧)。”

[327]《全唐诗》卷四二四。

[328]《全唐诗》卷三四四,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329]《全唐诗》卷五二四,杜牧《七夕》。

[330]隋唐长安城的坊,隋时称里。《隋书·地理志》说:“里一百六,市二。”《大唐六典》卷七《工部尚书》:“凡一百一十坊。开元十四年,又取东面两坊为兴庆宫。”后来还不断有所增损,演变为108坊。《长安志》并说:“万年、长安二县,以此街(朱雀门街)为界,万年领街东五十四坊及东市,长安领街西五十四坊及西市。”长安城中有108坊的时期是较为长久的。但万年、长安两县所领,并非都是五十四坊。外郭城的108坊是按如下的格式排列的:皇城之南4条街,每街9坊,就是朱雀门街东二街18坊,街西二街18坊;皇城、宫城东西各3条街,每街13坊,也就是各为39坊。这里面的东市和西市各据两坊之地,减去这两坊之地,各为37坊。再各自增加皇城之南的18坊,就是朱雀门街东西各有55坊。朱雀门街东的55坊中,应该增添贞观八年在街东第三街由翊善坊分出的光宅坊,由永昌坊分出的来庭坊,还应该减去街东第五街于先天元年划入苑中的最北一坊,开元二年作为兴庆宫的兴庆坊以及曲江所在的两坊之地,实为53坊。也就是说,在总的108坊中,朱雀门街西为55坊,朱雀门街东为53坊。

[331]这里论述唐长安城,多取材于宋敏求《长安志》和徐松《唐两京城坊考》。

[332]《元河南志》卷二《成周城阙宫殿遗迹》引陆机《洛阳记》,谓“东西十里,南北十三里”,又引《帝王世纪》,谓“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又引华延儁《洛阳记》,谓“东西七里,南北九里”。更引《晋书地道记》,谓“南北九里七十步,东西六里十步,为地三百顷一十二亩三十二步”。

[333]《晋书》卷一四《地理志》。

[334]《洛阳伽蓝记》卷五《城北》。

[335]《元河南志》卷三《北魏城阙古迹》。

[336]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附编三·图说》,古籍出版社,1958年,上海。

[337]《洛阳市志》卷一四《文物志·城址》。

[338]魏时洛阳城门仍依汉旧,晋改平门为平昌门,宣平门为清明门,中东门为东阳门,上东门为建春门,雍门为西阳门,上西门为阊阖门,夏门为大夏门。北魏改晋时的清明门为青阳门,广阳门为西阳门,西明门为西阳门。

[339]这里论述汉魏洛阳城,大都取材于《水经注》《洛阳伽蓝记》《元河南志》。

[340]隋唐洛阳城的皇城、宫城、外郭城的长阔里数及周回里数,《大唐六典》《旧唐书·地理志》《元河南志》所载不尽相同。兹篇所列,仅据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因其中皇城、宫城、外郭城皆有里数。

[341]《洛阳市志》卷一四《文物志·城址》。

[342]隋唐洛阳城的里坊数目,有关文献记载不尽相同。隋时称里,《隋书·地理志》谓“里一百三,市三”。唐代称坊,“凡一百三坊,三市居其中焉。开元十二年,废西市,取厚载门之西一坊地及西市入苑”。如所言,则开元十二年后,洛阳城实有一百二坊。《旧唐书·地理志》说:“街分一百三坊,二市。”少了一市,坊却还是一百三。《元河南志》又说:“凡一百二十坊,八十八坊隶河南县,三十二坊隶洛阳县。”所列具体坊名也是一百二十。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则谓:“凡坊一百十三。”所列坊名也是一百十三。其中在洛水之南者八十二坊,洛水之北者三十一坊。

[343]这里论述隋唐洛阳城的资料,大都来自《元河南志》、徐松《唐两京城坊考》。

[344]李翱《李文公集》卷一八《来南录》。

[345]景定《建康志》卷二〇《城阙志·门阙》:“(《宫苑记》),清明门在南面最东,而《(建康)实录》乃在东面最南。今以《宫苑记》(清明门)北对延熹门证之,即《实录》误矣。”

[346]《文选》卷五,左太冲《吴都赋》。

[347]《文选》卷五,左太冲《吴都赋》。

[348]《隋书》卷三一《地理志》。

[349]这里论述建业城和建康城,多取材于许嵩《建康实录》、景定《建康志》、至正《金陵新志》、朱偰《金陵古迹图考》(商务印书馆,1936年,上海)。

[350]明李濂《汴京遗迹志》卷七《河渠三》:“五丈河在安远门外。唐武后时引汴水入白沟,接注湛渠,以通曹兖之赋,因其阔五丈,名五丈河,即白沟之下流也。”《东京梦华录》卷一《河道》:“五丈河来自济、郓。”如所言,则是五丈河倒流西行,误矣。《汴京遗迹志》说:“五丈河在安远门外。”亦误。安远门即新封丘门。五丈河即已流入城内,如何还能在安远门外?

[351]这里论述北宋开封城,多取材于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宋史·地理志》、明李濂《汴京遗迹志》。

[352]这里论述南宋临安城,多取材于《咸淳临安志》《乾道临安志》《淳祐临安志》、王象之《舆地纪胜》、吴自牧《梦粱录》、周密《武林旧事》。

[353]《日下旧闻考》卷三七《京城总纪·原编者按》。

[354]这里论述金中都城,多取材于《大金国志》《金史》《析津志辑佚》《日下旧闻考》。

[355]《日下旧闻考》卷三八《京城总纪》载明初未建都以前北平府时所设规制:“坊三十三:五云坊、保大坊、南熏坊、澄清坊、皇化坊、贤良坊、明时坊、仁寿坊、思诚坊、明照坊、蓬莱坊、湛露坊、昭回坊、靖恭坊、金台坊、灵椿坊、教忠坊、居贤坊、寅宾坊、崇教坊,已上二十六坊属大兴县。万宝坊、时雍坊、阜财坊、金城坊、咸宜坊、安富坊、鸣玉坊、太平坊、丰储坊、发祥坊、日中坊、西城坊,已上十三坊属宛平县。”按宛平县所属十三坊中少列一坊。

[356]这里论述元大都城,多取材于《析津志辑佚》《元史·地理志》《日下旧闻考》。

[357]《明史》卷四〇《地理志》说到皇城的六门,指出:“大明门东转曰长安左,西转曰长安右。”仿佛长安左右两门在大明门外。大明门于清时改为大清门。嘉庆重修《大清一统志》卷一《京师》说:“大清门少北曰长安左门,曰长安右门。”这与《明史·地理志》不同。清代大清门即明代的大明门。按:今长安街在天安门前。天安门于明时为承天门,在大明门之北。

[358]《日下旧闻考》卷三八《京城总纪》引《春明梦余录》说:“京城虽设顺天府两县,而地方分属五城,每城有坊。中城曰南熏坊、澄清坊、仁寿坊、明照坊、保泰坊、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安福坊、积庆坊。东城曰明时坊、黄华坊、思诚坊、居贤坊、朝阳坊。南城曰正东坊、正西坊、正南坊、宣南坊、宣北坊、崇南坊、崇北坊。西城曰阜财坊、金城坊、鸣玉坊、朝天坊、河漕西坊、关内坊。北城曰崇教坊、昭回坊、靖恭坊、灵椿坊、发祥坊、金台坊、教忠坊、日中坊、关外坊。”此中坊名有与洪武时不同的,当是后来时有增损。《日下旧闻考》卷六〇《城市》:“南城诸坊,白纸坊最大,元于此设税务副使。”当系《春明梦余录》误遗此一坊。南城诸坊中,正东坊和正西坊、正南坊分列正阳门大街东西,显示正阳门大街南至永定门为大兴、宛平两县分界线。

[359]原稿行文止此,页末脚注曰:这里论述明清北京城,多取材于《明史·地理志》《日下旧闻考》。

来源:《历史地理学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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