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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立新 | 我们要做的是历史的侦探而不是卫道士

我要新鲜事2023-05-25 21:40:400

收藏周刊 梁志钦

本文原载于2020年8月9日《新快报》收藏周刊。

约访的时候,中山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郭立新正开展第六届中山大学“历史、考古与文明研究生暑期学校”的课程。作为上世纪九十年代便进入考古行列的学者,郭立新对考古工作有自己深刻的判断与要求,“走出书斋,深入社会,去到那历史的现场,田野调查、考古发掘和实物观摩”是他认为的基本要求,而他更强调,“我们要做的是历史的侦探而不是卫道士。”

郭立新,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人类学系考古学及博物学专业教授,博士生导师。

收藏周刊:那是否进入考古的职业领域的门槛会比其他专业高?从而使得不少人也认为要从考古职业中出头也比其他专业要难?

郭立新:我反而认为,考古并没有门槛,一定要说门槛,那就看好奇心的程度了。能否有出头,取决于自己对历史的求知欲、解谜欲望的强烈程度。当然,考古学是一门非常综合性的学科,有人说它是文科中的理科,是理科中的文科。考古发掘碰到什么,在复原时如果需要什么样的知识背景,就得去了解什么,所以,除了历史、地理等必须具备的知识外,还经常需要根据研究问题的性质,去学习化学、物理、环境科学、生物学、材料学等。比如,我们最近在研究中国青铜冶炼技术的起源,就得了解矿物学、化学等好多背景知识。所以,我经常跟学生说,做考古要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决心。当然,这并不等于说,考古专业难出头。曾经有过一个调查,北大哪些毕业生成功率高?考古专业好像名列前茅。实际上,跟文科其他专业相比,考古专业学生的培养一定会包括田野考古训练和一些必要技术的训练,这对学生综合素质的养成和提升,是很有帮助的,比如,动手能力、观察力、想象力甚至沟通和管理能力,都有帮助。而且,考古专业出身的职业范围也很广,在全国不仅仅有从上到下的考古所系统、文物保护系统,还有很多博物馆、文物鉴定机构、文物拍卖行,以及高校与研究院所等。但可以肯定的是,考古一定不是发家致富的最佳途径。

收藏周刊:学生在考古专业的专业思想这几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郭立新:一二十年前,考古专业学生被调剂的占多数,主动到这里来的学生,占少数。但我注意到最近几年,大约有七八年了吧,这种现象明显有变化,不但报考的人多了,而且在大学里将考古学作为第二专业、辅修专业的学生也多了起来,甚至经常有学生考入其他专业后,主动要求转到考古专业。我想,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对精神层面的追求是越来越强烈了。

考古队员在焦家院宋墓遗址上作记录

收藏周刊:“一位考古学家应有的状态”,应该是怎样的?

郭立新:首先,要耐得住寂寞,晒得了太阳。其次,需要有开放的心态,有强烈的求知欲望,要尽量多了解,多问为什么是这样。作为一个历史复原者,日常的工作就是穿越各种历史时空。但这种穿越要在科学的前提下进行,所有史料只有当能放入特定时空脉络下呈现时,才会显现其历史复原的价值和意义。不要动辄以今释古,动辄以当前的规范和习见去一厢情愿地、片面地诠释古人,这样做不是了解,不会给我们带来新知识,只会过早赶走我们对历史的好奇心,过早封闭我们求知的欲望。

收藏周刊:如何引导学生进入考古第一课?

郭立新:第一个,要把标准答案丢掉。因为教科书都是约定俗成的一些知识,很多时候代表过往对某些问题的认识。当然,并非说这样的知识没有价值,而是作为考古人员,思维不能被标准答案给固定了。

第二,就是持续保持好奇心。

第三,要博采众长,不能纯粹把自己当成“考古人员”,而考古以外的事就漠不关心,要时刻让自己尽可能地涉猎其他学科的知识。多阅读,多调查,跑田野,多看实物,不只局限在文献。多去博物馆看文物,多去考古发掘现场去体验,这些都是快速进入考古角色的途径。

中大南校园东区食堂项目考古发掘现场 (资料图)

收藏周刊:时代对考古工作者的要求如何?

郭立新:这是个喧哗而躁动的时代,鱼龙混杂,我们需要练就沙里掏金的本事才不至于迷失方向。作为历史求知者、探索者、还原者,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冷静和理性地问自己:我们做历史研究,是为了求真,还是为了把历史变成一种信仰或教条?如果答案是前者,如何才能做到?那么,我们要清楚一点,要的是历史的侦探而不是卫道士。

收藏周刊:区别在哪?

郭立新:历史侦探要以事实为依归。在事实面前,一切假说、观点并不重要,皆具有可抛性。随着新事实、新依据的出现或辨认,原有假说或观点或理论亦须跟进、修订或修正。为此,要有开放的心态,相容并包的治学态度,愿意随时接受新的事实和理据。

收藏周刊:在历史侦探之路上,理论重要吗?

郭立新:重要,但理论只是为了启发我们思考和更准确地还原史实。但我们要明白,任何一种理论往往也代表着一种框限,有着普洛克路斯忒斯铁床一样的局限性。而且,理论化的研究容易忽略具体的生活与多样性。所以,就像张光直先生主张的那样,理论要多元化,这样才能保持多样的视解,多样的理解。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历史侦探,我们观察和发问的起点以及最终的目标,不应仅仅是为了验证某种理论的正确或谬误,而应是如何更好地理解与诠释我们所观察的史实,如何更准确地贴近过去的人类生活历史真相。

本文原载于2020年8月9日《新快报》收藏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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